夜色下的中央大街

作者：巩明文

晚饭后，我在旅店门前蹓跶。脑子里想着：今晚到哪里看看呢？恰巧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路过，我上前向她说出我的想法。她不假思索地说：“去中央大街呀，那里的夜色可美啦！”听罢，我打车前往。

中央大街始建于1898年，最早叫“中国大街”，1925年改称为“中央大街”。它北起松花江防洪纪念塔，南至经纬街，全长1450米，宽21.34米，是一条著名的商业步行街。

我在主街南端下车。最先看到的是中央大街钢架大门。它略呈半圆形，钢架被涂成了碧绿色，缠绕着几串灯光。顶部上端铸着“中央大街”4个金色隶书大字。它像一面大镜子摆放在街头，深奥的苍穹、行走的游人、碧绿的行道树、依稀可见的建筑物，都罩在镜子里。据说，这里是中央大街的重要打卡地。

走在街上，最亮眼的是街面上的面包石啦。每块面包石长18厘米、宽12厘米，都是用花岗岩打磨而成的，因形状酷似俄式面包而得名。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在灯光的映照下，每块面包石都涨着笑脸，让整个街面形成一个欢笑的世界。谁能想到，它们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每天都经受着人们的踩踏，但它们依然完美如初，且日益绽放着青春的光泽。它们是平凡的铺路石，但百年磨练又让它们成为不平凡的铺路石，它们已成为中央大街的文化符号，是人们心中不屈不挠乐观向上的精神象征。

包石路面的设计和监工者是一个叫肖克的俄国人。在大街西侧有一个50号庭院叫“肖克庭院”。2023年修整复原该庭院过程中，挖掘出多块未经打磨的面包石原石，经专家鉴定，铺设时间是1919年，当时肖克租住在这里，故将它命名为“肖克庭院”。一条蜿蜒的面包石小路从门口延伸至小院。小院实际建筑面积有100多平米，有两尊肖克塑像。一尊肖克头戴礼帽，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另一尊肖克怀抱着手风琴，正尽情地演奏，周边楼上不同颜色的灯光映照过来，让他在色彩斑斓中活跃起来。啊，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中国设计铺设了这条百年面包石街，从此结束了该街年年大修的历史，这是什么精神？这不也是一种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吗？

中央大街被称为“建筑博物馆”，汇集了欧洲15至16世纪文艺复兴风格、17世纪巴洛克风格、18世纪折衷主义风格、19世纪新艺术运动风格的建筑。虽然建筑风格不一，但给人总的感觉是：典雅端庄。门窗或方或圆，直线曲线交错使用，疏密有度、层次分明。最显眼最热闹的当属马迭尔宾馆啦。它气势雄伟壮丽，墙身装饰富于变化，建筑总面积9000多平米，始建于1906年，竣工于1913年，是中国近现代许多重要事件的历史见证者。1948年，新政协筹备活动在此进行。它的前面站满了人，二楼阳台上正举办“敷尔佳之家”音乐会。一个俄罗斯姑娘唱起了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与原唱歌者邓丽君相比，显然不是一个层面上，但她唱得很投入、很动情，末了还不忘为听众深深地鞠上一躬，博得了听众的一阵掌声。接着上来一个俄罗斯男青年，他拉起了小提琴，琴身紧紧地顶在他的左肩上，与他的身子融为一体。他不断地变幻着身姿，尽情地弹奏着，时而低沉时而激扬，听众纷纷拿出手机或录像或拍照，还不忘为他欢呼鼓掌。音乐会时间不长，但听众似乎还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之中，久久不愿离开。马迭尔宾馆的另一端有许多人排队买“马迭尔冰棍”。我也凑过去买了一支原味冰棍，含在嘴里，凉凉地甜甜地夹着浓浓地奶油香味，真是沁人心脾啊！有的年轻人还从旁边买来俄式大面包和哈尔滨红肠，然后把冰棍和红肠塞进面包里，大口地咀嚼起来。他们享受食物的香甜，更是在享受生活的快感。

街道两旁的精品商铺林林总总、千姿百态。除了当地特产外，还有众多的俄罗斯品牌商品。我进了一家叫沃尔科夫的商场。首先看到的是伏特加酒，酒瓶设计新颖，摆放高低错落，象一个精致的酒庄，让人感受到酒后飘飘欲仙的魔力。贝兰多奶粉是俄罗斯的一个重要农产品品牌，推销它的画面上印着一头大奶牛，正低首啃着肥美的嫩草，让人感受到奶粉的自然和纯正。俄罗斯的美味牛奶巧克力，以柔和口味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包装上印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裹着绿色的头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特别讨人喜欢。最令人眩目的是捷琳堡套娃啦，它们个个像五彩斑斓的小精灵，排满了一整面柜子。它们来源于俄罗斯套娃故乡——叶卡捷琳堡，取材优质椴木，经过技师精心雕琢、烤漆、烙刻、烫金、着色等传统工艺而成。它们充满着生机活力，象征着幸福，代表着快乐，是俄罗斯人民献给全世界人民最美丽最真挚的礼物和祝福。

不知不觉到了中央大街南端的抗洪纪念塔。纪念塔顶端的红色火炬诉说着当年的抗洪故事，也把人引导到松花江岸。

两岸的探照灯灯光在松花江面上空相互交映，形成无数道绚丽的彩虹。岸边音箱里飘出的音乐，好象在为彩虹喝彩。江边的台阶上坐满了游人，有的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舔着手中的冰棍，有的拿出手机，或拍照留念，或全心地阅读，或与远方的人儿说着悄悄话，还有的呆呆地望着江面，静静地享受着近处的远处的美景。一艘硕大的游艇驶过，江水咆哮起来，拍打着江岸，给游人带来一阵惊喜。江面上送来的风轻轻抚摸着游人的面孔，让游人感到初秋的湿润和温馨。这里没有实景文艺演出，但游人眼前的一切与实景文艺演出又有什么不同呢？

夜色越色越深，我知道该离开这里了。返回途中，街上游人明显稀少，但多了穿着红色茄克的清洁工人。他们弯着腰，用扫帚把石缝里的垃圾扫出来，快速地装进袋子里。我问一个60多岁的女工干到几点下班，她说干到夜里11点。我还想问她的收入情况，但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我欲言又止。他们都是普通劳动者，还能有多少收入呢？但是，他们每天都在营造中央大街的美。他们的身影已与百年面包石路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