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尊平烈士墓
罗荣桓为纪尊平烈士撰写的挽联
罗荣桓为纪尊平烈士撰写的挽联
缕缕春风,诉不尽对革命烈士的无限深情;丝丝暖阳,道不尽对忠烈英魂的无限哀思。
又是一年清明节,78岁的张太永老人来到莒南县岭泉镇庞疃村,祭奠长眠在这里的先烈的英灵。“红花无情笑东风,青山有幸埋忠骨”,村西坐落着八路军独立营营长纪尊平烈士的纪念碑。
为打鬼子,拉杆子起山头
纪尊平又名纪恕,字心如,刘家庄乡庞疃村人,1892 年出生于破落地主家庭,幼年读私塾。1937年前投身抗日救国运动。自发的组织乡民、抗日积极人士,练兵扩大队伍,没有粮饷就把自己家的钱财粮食拿出来用。他家里是大户人家,爷爷奶奶父母不知他要干什么,以为家里出了个败家子。纪尊平在渊子崖村很快组织起了自己的抗日游击队。
1938年4月,台儿庄大战结束后,日军再次强攻临沂,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当时纪尊平就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在莒南、临沭以及沭河两岸与日军展开游击战,取得了经常性的胜利。虽是自己拉杆子组织起来了的队伍,但他们有严明的纪律,绝不打砸抢杀,绝不干扰老百姓。队伍粮饷不够,首先把他姑奶奶家(临沭县韩家村大财主)的粮仓打开分给穷苦老百姓,剩下的充当部队粮饷。由于他的队伍纪律严明、管理有方,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纷纷自发入伍,由此名声大震,队伍不断壮大。
1940年9月,共产党的八路军主力部队——陆军十八集团军山东纵队二旅五团接收了纪尊平的这支抗日游击队,并且派了一名指导员配合工作,这支民间抗日武装队伍从此成为八路军五团独立营第四营正规军,纪尊平任营长。此后不久纪尊平的兄弟姐妹、儿女、女婿、侄子全部参加了抗日队伍。沭河以东的莒县、莒南、临沭也被他发展成为八路军的根据地。
纪营长命舍“鸿门宴”
独立营有个士兵名叫李世生,打仗冲锋陷阵,机智勇敢很得纪营长喜爱,被纪营长收为义子,并且提升为八路军连长。时间长了李世生功高倨傲,贪污军饷。1941年2月上旬营部通知各连按命令到指定的地点移防整编。连长李世生违背命令,不向指定地点转移,影响部队整编。纪营长知道后对他进行批评处罚。从此李世生怀恨在心,不久他就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马上提升他为汉奸连长。同年,李世生和日本鬼子汉奸密谋杀害纪营长。
1941年春,李世生以自己结婚为名给纪营长发出请帖。营长接到请帖很高兴,第二天就带着指导员和几个卫兵来到义子家里。进了客厅一切正常,营长及陪同一起落座,上好酒菜,礼喧完毕,接着是李世生敬酒。四杯喜酒还没喝完,李世生摔杯为号,汉奸连队马上包围了客厅。这时,李世生枪指着纪营长的脑门。营长说:“儿子,这是干什么?”一面说着,一面拔枪迎敌。汉奸李世生抢先开枪,纪营长倒下,韩五福和王文瑞( 板泉崖人)等人也被残酷枪杀。
营长的长子纪浦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后,马上带兵找日寇交战,因兵马弹药不足没能久战。
营长儿子锄奸报仇
纪营长、指导员和几位战士的牺牲对独立营是一沉痛的打击。全营士兵发誓活捉汉奸李世生为营长和众烈士报仇。营长儿子纪浦与兄弟姐妹计划为父报仇,暗地里派特务人员混进汉奸内部。不久得到情报,汉奸李世生正在北新庄一户农家留宿。
原来是北新庄村民李××男人去世后,剩下母女相依为命,女孩19岁,长相美丽端庄,被李世生看上,汉奸威逼利诱,想尽一切办法把女孩强奸了。自此这家就成了汉奸李世生的留宿之地。
独立营的特务人员探准情况,做好女孩母亲工作,商量出活捉李世生的计划。女孩母女对李世生恨之入骨,早有铲除汉奸之意。于是母女配合八路军除奸计划,把李世生当女婿招待,把他灌得酩酊大醉后,将随身携带枪支也给藏匿起来。
纪浦得到消息后,马上带了一个连队,黑夜摸进汉奸李世生住的院子,把喝得像烂泥一样的李世生五花大绑捆起来,用两根扁担像抬猪一样抬过沭河。到了沭河东岸把汉奸李世生扔到沙滩上,营长儿子纪浦把蒙面巾一扯说:“狗汉奸,你看我是谁!今天我是来取你的狗头祭奠我父亲和众位英雄的”。李世生说:“你杀了我吧。”纪浦说:“我杀你太容易了,但我不杀你,我得把你交给八路军县大队,让老百姓开你的审判大会。”
第二天,在莒南县大队驻地(莒南县扁山镇)召开审判大会,附近乡民集结上千人揭发李世生的罪恶行经。根据当时乡亲们的要求,经县大队批准把罪大恶极的汉奸李世生就地凌迟处死,为民除了大害。
民国三十年初秋(1941年9月)共产党八路军陆军十八集团军山东纵队二旅政治部及五团,为纪念纪营长和牺牲的英雄战士,在现在的莒南县岭泉镇庞疃村立下烈士纪念碑,碑上镌刻着一一五师政委罗荣桓的题词:热血已洒,仁义已成,壮烈英名留后世;顽敌未歼,雄志未竟,救国巨任遗吾人。
八路军特务连连长、乡长被汉奸杀害
“七.七”事变后,日寇汉奸占据沭河以西临沂地区一带,北以石莲子、北新庄、石拉渊,南到重沟、汤河、郑旺镇这一地区叫做十三区。沭河东岸莒南县是八路军根据地,大店镇庄氏庄园是八路军一一五师司令部,当时莒县、莒南、临沭是八路军的重要根据地。
独立营营长纪尊平的妹夫王经是沭河西郑旺镇前兰埠村村长,他时常和营长一起联系地下工作,八路军独立营就派王经在沭河西任八路军特务连连长、八路军乡长,替八路军筹粮、筹款、搞情报做秘密工作。
探准倭寇的盘踞地点或者活动内容就马上传信给八路军独立营。那个时候,有时倭寇小部队正走在出发的路上或是区汉奸乡公所正在开会,常被神出鬼没的扮成老百姓的八路军特务人员全部消灭,这样的游击战术和小零战术把沭河两岸的日寇打得晕头转向胆战心惊——这些有效袭击和胜利,多数时候是因为王经提供了准确情报。由于王经的特务连和独立营配合非常紧密,一时成为日寇的心病,只好逼迫日寇修建了更多的乡公所堡垒来应对。
在王经接任八路军特务连连长和八路军乡长时,把前兰埠村长让给本村的王洪恩担任。王洪恩在担任村长两年间克扣了不少老百姓交的军饷钱粮布匹。王经回村时,村民纷纷向他状告王洪恩罪行。
第二天早饭后,王经召开村民大会,揭发批判王洪恩的罪行,并且当场开除他村长职务,勒令其退还所有贪污赃款脏物。
王洪恩由此怨恨在心,随即叛变投敌当了汉奸,日寇马上任命王洪恩做了赵庄子汉奸乡公所司务处司务长。从此以后,他就绞尽脑汁勾结日本鬼子汉奸加害八路军乡长王经。
经过一段时间周密摸排,汉奸王洪恩想起一条妙计:利用乡长王经的胞弟王约。他们即刻把王约抓到乡公所威逼利诱,任王约为前兰埠村汉奸村长,要求王约想办法把八路军乡长王经从独立营骗回家来。王约这个贪生怕死爱财如命的可耻汉奸与汉奸王洪恩密谋策划把自己的亲哥哥出卖了。
1942年初夏,王约以母亲病重为由去沭河东独立营找到哥哥王经,请哥哥抓紧回家看望老母亲。王经是个孝子,根本不知弟弟已投靠日本鬼子的事,就信以为真,当晚连饭都没吃就跟弟弟一起回到前兰埠村。到家以后看见母亲根本没病,母亲只是说回来就好,正好也想儿子了,就做饭给兄弟俩吃。吃饭的时候王约说村里有情况,村西头有狗叫声,可能是汉奸进村了。
这时王约跑到南门外,把5个汉奸安排好,王约忙跑回家叫哥哥快跑,说:汉奸连队进西门了。哥哥问:“我们上哪走啊?”王约说:“咱们走南门,从南门门槛底下能爬出去”。王约说他先爬出去看看,他爬出去后叫哥哥也往外爬,王经听从弟弟的安排就趴到门槛底下往外爬,刚刚爬出半截身子,就被藏在外面的王洪恩以及他事先安排好的5个汉奸用棍子打晕了。接着汉奸们用绳子套在王经脖子上,俩汉奸用力狠狠地拉,5个汉奸刺刀长棍一阵乱攮,南门上沾满了王经的鲜血。临死,王经模模糊糊说了声:你们还真要我的命?
王经牺牲的地方南大门,如今已经看不到过去的一点影子
英烈后人遭磨难
当时住在南门旁的村民王世民听到刺杀叫喊声,吓得一家人不敢出声。王世民赶紧偷偷去告诉王经的夫人说:“大婶子,俺大叔叫汉奸杀害了,你带着孩子快逃命吧”。王经的夫人马上带着8岁的养子翻墙逃跑,逃到本村的孟家藏身。汉奸进家里没抓着王经夫人和孩子,就先把王经的尸首拉走藏起来。
那5个汉奸:王洪恩、王约、王廷、王林、王松竹,把八路军乡长的尸体连夜拉到古墩庄后,扔到深水潭里。
可怜这位八路军乡长特务连连长,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牺牲了,当时才36岁。
第三天,连长的尸首从深潭里浮出水面,汉奸又把王经的尸首拖到古墩庄南三叉河套的荒地里,扔到芦苇荡里,带着七八条狼狗把乡长的尸体吃掉了,骨头叫狼狗叼的到处都是。
后来,村里的老百姓得知这一消息,都哭着说:“这些狠毒的汉奸杀害我们的好乡长,好八路,真是千该万死”。村民们自发地跑到河套荒地里流着眼泪把狼狗吃剩的骨头捡回来,用棺材装好,放在村前用土基垒起来,临时安放在那里,准备接着找八路军告状。汉奸为了杀人灭口,晚上又把土基扒了,将棺材拉出去堆上干柴泼上煤油,把棺材尸骨一把火烧光了。
王经的家乡
紧接着汉奸到处抓捕王经的夫人和养子,好斩草除根。此时八路军正到处打游击战,母子俩找不到八路军。这段时间正是日寇汉奸猖狂之时,王经的夫人只得带着8岁的养子隐姓埋名以乞讨为生四处逃命,躲避汉奸的抓捕。
王经还有一个女儿叫王桂兰,出嫁到八湖乡疙墩东南角村,生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王桂兰比王经养子王世礼大13岁,因为离娘家前兰埠村只有三四里路,害怕汉奸天天来搜查,父亲被害以后也不敢留母亲和弟弟在她家住。汉奸王洪恩派王约随查暗访、赶尽杀绝,以患。直到1950年,王经的养子已长成18岁,这时已流浪到东北辽宁鞍山市,住在铁路桥底下桥洞里,以卖水果为生,而此时他的母亲正在山东老家乞讨流浪。
建国初年,汉奸残余势力还有不少,尤其汉奸王约更是飞扬跋扈。他以10斗高粱、两匹洋布和一些银钱串通当时的农会会长王香,说八路军乡长王经是国民党,要求给划上地主成份,叫王经后代永世不得翻身,还给王经的养子王世礼按上了逃亡地主的罪名。
1953年,王世礼的母亲本想建国后了,汉奸国民党都没了,就回家找八路军政府告状打官司,留住在本村孟家藏身,结果被汉奸王约发现,以镇压地主反革命为名,把王世礼的母亲(王经的夫人)的腿给打断,怕她再去告状。多亏好心的村民把她救出来,养好伤后送到 汤头东山东村住下。王经的养子王世礼得信后,马上从东北鞍山回家把母亲接回去,住在铁路桥底下,母子相依为命。后来,王世礼被鞍山市钢铁铸管厂招收为工人,母亲捡些废品,一家人生活慢慢好了起来,再也不用流浪乞讨了。
可是好景不长,1960年反“五风”运动时,他们家的原籍前兰埠村汉奸的后代又写信给鞍山市,告王世礼是国民党汉奸后代。因此,王世礼曾被公安局拘留。王世礼的政治面貌也因此被搞得特别混乱。当地政府把王世礼当黑五类抓去镇压,王世礼的眼睛都被气瞎了,老婆也为此与他离了婚。
1964年,“四清”运动开始,王世礼的母亲回原籍临沂县政府告状打官司,但没有任何结果。 ,县政府工作人员考虑到老太太年纪大身体又不好,答应她先把申诉材料留下以后慢慢审理。
在那段苦难的日子里,王世礼的眼疾慢慢好起来,又能正常上班了,虽说离了婚,但他的吃苦耐劳,助人为乐的好人品赢得了工友邻居们的一致好评。在众人帮助下,他又重新组织了家庭。
官司就这么一拖拖到了“文革”期间,1966年“文革”开始了,在这人心惶惶的年代里谁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冤案官司,结果这么一来就是10年动乱,八路军乡长王经的冤案就此石沉大海。
1975年王经的夫人去世,临终前告诉儿子:以后如果国家政策好了,一定要给父亲申冤。
烈士未获追认,子孙心有遗憾
1978年邓小平提出要拨乱反正,肃清全国一切冤假错案。这一下可真是拨开乌云见晴天。王经的外孙无意中看到报纸上肃清全国冤假错案并且不管多少年的积案都要一律肃清的好消息,立马给舅舅王世礼发了电报并寄去回家路费,请求舅舅立即回临沂告状打官司。
王世礼接到电报马上从辽宁鞍山回到临沂,去临沂信访办递上诉状。临沂市公检法三级政府,多次到原籍调查取证。查出汉奸首犯王洪恩在解放前期是负有多条人命的罪大恶极的汉奸首犯。1948年他逃到广州混进某工厂领导岗位,1961年被抓回临沂,经三级政府查实,判处王洪恩死刑。王洪恩档案中第一条罪状就是杀害八路军乡长王经。此档案直到1980年还存在临沂县政府。
王经养子王世礼
另外,临沂县政府还去莒南县岭泉镇庞疃村独立营革命老前辈陈太昌家核实过。陈太昌是当时独立营的司务处会计,独立营营长纪尊平的四弟纪尊义是八路军乡长王经的秘密联络员。1970年间纪尊义任河南省开封市检察院院长。
临沂市政府用了很长时间调查取证,查清了王洪恩、王约等5个汉奸残害八路军乡长王经的全部案情,政府以临时判决的形式,给王经的养子王世礼把错划的地主成份改为中农,把王经后代当烈士子女看待,以烈属家庭的名誉照顾。
但是八路军乡长、特务连连长王经为抗日救国,为革命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牺牲得很惨烈,但不知何因直到今天也没能追认烈士荣誉,真是令我们后代子孙痛心疾首,无比遗憾。虽然王经及其亲人的这些遭际鲜有人知,但是无名英雄王经的事迹至今还在沭河两岸传说,他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2018年初夏,张太永在外公王经坟前烧纸祭奠
王经牺牲到现在已有76个头年了,所有关于他的故事都是老辈人以及王世礼(王经养子)讲述的。时至今日,王经的后代都已去世近20年,他的外孙张太永今年也已78岁,每当再讲起无名英雄王经的故事,张老总是激昂义愤、老泪纵横。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在全社会树立崇尚英雄、缅怀先烈的良好风尚。”在今天这样一个安定和谐的社会环境下,我们后辈人仍然要不忘国耻,爱国爱民,牢记使命,捍卫革命老前辈用鲜血和生命给我们换来的幸福生活和国家的繁荣富强。
(口述,整理:张太永 2018年4月8日)